6.人情胜似吴江冷 (1/2)

第六章人情胜似吴江冷

清晨，东大街上人声鼎沸，张大夫的医馆开在闹市之中，一股寒流，让许多人得了风寒。张家的医馆里，人满为患，生意很是兴隆。

突然，一个八九岁的小叫花子怀抱婴儿冲了进来，那孩子大喊大叫：“大夫大夫，快救救我弟弟！快救救我弟弟！”

张大夫斜眼瞥了一下那个脏兮兮的孩子，万分嫌恶地弹了弹被她抓脏的袖子，“哪里来的叫花子？你们都是死人吗？不会给我轰出去！”

旁边的小伙计一把拎起瘦弱的怡宁，丢麻袋一样将她扔了出去。正撞上一个抱小孩的女人，那女人“哎呀”一声喊了出来，张口就骂：“从哪儿钻出来的野杂种？敢撞老娘？”

医馆中的人哄堂大笑。

那女人一把揪住怡宁散乱的头发，甩到路边。怡宁头上一阵刺痛，重心不稳，摔倒在地。惟熙弟弟受到惊吓，哭了起来，哭声断续虚弱，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怡宁顾不得身上疼痛，连忙爬起来往里走，刚进门又被伙计拦了下来。

怡宁无法，她跪在门口，大声朝里喊：“大夫，求求你，行行好。救救我弟弟吧！”

那抱孩子的女人扭着两片肥壮的屁股径直走到张大夫面前。大声说道：“张大夫，快看看我外甥是怎么了？”她的声音就像是破瓷片划拉着干硬的土地，刺耳尖利。她正是那窦勇之妻李氏。

张大夫接过孩子瞧了瞧，摇了摇头：“不行了，送来的太晚了，这孩子没救了!”

李氏一听孩子没救了，就像仍抹布一样将孩子丢在桌子上。心里又气又急，原指望这孩子换来荣华富贵，这下倒好，孩子夭折了，江家的银子那是一分一厘也捞不着。

“大夫，您行行好，救救我弟弟吧！”

李氏回头一看，门口跪着的小叫花子手里不是抱着个孩子吗？看样子差不多大。她走到门口，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先把怡宁搀起来。怡宁连忙拉住李氏的衣袖：“大婶，求你救救我弟弟吧！”

李氏接过孩子，先拉起腿看了看，确定是个男孩子。笑逐颜开的劝慰了怡宁一番。然后把孩子送到张大夫面前。

张大夫捋了捋花白胡子，“这孩子生的是肺病，这病，难除根儿，先喝点汤药试试吧！”

李氏喜出望外：“也就是说能救活！那你赶紧给他抓药。”

怡宁连连称谢。

李氏喜不自胜，二少爷被陈掌柜的派去运城，要过一阵子才回来呢！正犯困递过来个枕头，当真是天助我也！

李氏看了看桌子上的死孩儿，笑容可掬的对怡宁说：“小姑娘，你帮我抱着那个孩子，我们去拿药。”

拿完药，李氏仍然抱着弟弟不撒手，领着怡宁朝街上走去。

今日，本是个大集，那玩杂耍的就占了半条街。行人比肩接踵，拼手抵足。李氏趁着怡宁不注意，抱着孩子钻进人群，七拐八绕的溜掉了。

一眨眼的功夫不见了大婶和弟弟，她急的直哭。怀中的婴儿一动不动，一摸，完全没有呼吸。这才明白自己中了调包之计。又气又急，悲从中来，不由得大哭起来。

她无头苍蝇似的寻找，毫无头绪。眼泪已经干涸，两只眼睛又涩又痛。她抽泣着抱起孩子往城外走去。

城南梨花林，千朵万朵竞相开放，簇拥在枝头，清香泠洌。成群蜂蝶嘤嘤嗡嗡，闹闹喧喧忙个不停。

江百川孤立在妻子墓前，指尖细细描绘墓碑上的纹路，一遍又一遍。

忆及去年此时初见，臻首娥眉，眼波流转尽是妩媚风情。而今，花前失却寻芳侣，满目凄凉。那一日，雪似梨花，送她长眠于此。今日，梨花似雪，空余自己形单影只，踽踽独行。

梦回远处许多愁，只在梨花风雨处。

微弱的哭声传来，他侧目张望，只见一个小姑娘屈膝跪在一棵梨树下，用一根树枝艰难地掘土。一边发狠似的刨着，一边委屈的哭着。身边放着一个蓝底白花的布包。

她选的地方不太好挖，树下一块大青石，凹凸不平，裸露出地面，青石旁边一座新坟，埋葬着她的母亲。

小姑娘单薄瘦弱的肩膀一下下抖动着，他心底暗暗道了一声可怜。往前走两步，这才看清那蓝布包里是个小小的婴儿，和他的念儿差不多大，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他的心似乎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放下身上背着的包袱，捡起一块尖利的碎石，不多时挖出一个小小的墓坑。

怡宁抱起孩子，偏过头不忍心看，将他轻轻地放在挖好的坑里。

江百川皱眉看看那个死婴，小小的一团，和念儿长得很像。他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的心挤压在一块儿。

怡宁站起身来，不再看那个新起的坟堆儿，也不看帮助她的那个男人，迈开腿飞快的朝城中跑去。

江百川填好土，用力往下按了按，少年做鬼，不立坟茔。这块大青石权当标记吧！日后清明扫祭，也给他烧两张纸钱。愿他早日逃脱苦海。

他站起身来，一阵天旋地转，许是蹲得太久了气血不畅。他揉了揉鬓角，深吸两口冷冽的梨花香。他的念儿还在家等他回去，他背起包袱，朝城门走去。

五天了，怡宁一条巷子一条巷子的找，几乎将晋城的大街小巷找了个遍，弟弟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她坐在树下斑驳的阴影里，无声的哭了起来。

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男人朝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