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巨变 (1/3)

伽罗稍觉意外，还未同华裳走至门前，旁边几个男子行过，对着院子指指点点。/p

“看样子，是真要搬走了？”/p

“攀上了凤凰，可不得搬走吗？能娶独孤信的千金，这回他倒是小人得志了……”/p

“可不是，要不是靠独孤信提拔，凭他也能进户部？”/p

议论声尚未走远，院里脚步声响，数名仆人簇拥之下，熟悉的身影挽着锦衣华服的美人走了出来。两人应是夫妻，男子揭起车帘，温声送她进了车厢，在他躬身进去之前，似是察觉什么，猛然朝伽罗所在的方向望过来。/p

四目相对的刹那，伽罗如遭雷击。/p

俊朗的眉目，高挺的身姿，玉冠华服映衬下精神奕奕，是熟悉的模样。他的唇角尚且带着笑意，如同从前在淮南时，一起跟随外父亲游春踏青，他君子如玉，举止温和，笑着教她认山间花木。/p

听外祖母说，李昺曾向外父亲求娶自己，外父亲也与父亲商议过，有意等她年满十五后定下婚事。/p

她也曾期待那天的到来。/p

可如今，他竟然成婚了？他娶了独孤信的千金？什么时候？/p

伽罗脑海中全然空白。/p

对面李昺显然也没料到她竟会来这里，掀帘的手僵在那里，一怔之后面色微变，旋即不动声色的落下车帘，隔断视线。/p

辘辘车声响起，装饰华贵的马车在仆人的簇拥下很快走远。/p

伽罗倚靠在华裳身上，只觉有万钧重物压在胸腔，呼吸都变得困难。/p

曾经那样熟悉的人，却在此时装作不识！/p

哪怕听到皇帝被掳走，父亲战败的消息时，她都未曾这般震惊。是震惊，是难过，还是失望恐惧，她也说不清，只是手脚难以遏制的颤抖起来，喉咙渐渐干涩。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将那封捏了许久的信收回袖中，握紧了拳走回马车，一只脚如同灌了铅，另一只脚仿佛踩在云端。/p

她看到陈将军目光狐疑，似在审视，只能竭力镇定，不叫脸上有太多波澜。/p

回过神时，车驾已然靠近建章宫。/p

华裳满眼心疼，将伽罗抱在怀里，声音又低又急，“……姑娘？就当他忘恩负义没心肝，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可千万别伤心。后面还不知道会怎样，你的身子还得保重……”/p

“华裳。那个人，是李昺吧？”/p

伽罗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陌生。/p

“姑娘！”华裳没忍住，哽咽出声。/p

温热的泪落在手背，缓缓滚落，伽罗吁了口气，喃喃道：“是他就好，还以为我看错了。”/p

手里的信已被汗水浸得湿透，她瞧了片刻，断然拦腰撕开。信笺柔软，她却撕得费力，片刻之后，外父亲的手信化为碎片，凌乱地躺在掌心。/p

伽罗寻个手帕包起来，交给华裳，“回头丢了。”/p

“姑娘？”华裳向来疼惜伽罗，此时觉得心都要像那封信般撕扯碎了，抱着伽罗不住安抚，“那些事咱们先不管，眼下如何应对皇上才是最要紧的，姑娘先别伤心……”/p

“我没事。”/p

伽罗直起腰来，将眼角不知何时沁出的湿润擦拭干净。/p

马车停稳时，伽罗掀帘下去，姿态端然，面无波澜。华裳被留在了外面，她则被建章宫侍卫引着入内，穿过飞檐翘角的巍峨屋宇，绕过雕琢精致的婉转回廊，终在一处敞厅外驻足。檐头铁马随风，兽峥嵘，廊下玉璧微明，窗镂菱花，皆是皇家威仪。/p

侍卫入内禀报，片刻后，由宫人带伽罗入内。/p

迥异于外面的春光柔暖，厅内金砖冰凉，两侧的铜瓮中水仙青葱，似有水汽蔓延。/p

伽罗低眉垂目，瞧见那一角墨色织金的袍角时便跪地而拜，“妾拜见皇上殿下。”/p

厅内死一般静谧，伽罗屏住呼吸，保持着跪伏在地的姿势。/p

膝下地砖冰凉而坚硬，她稍稍抬起眼睑，看到袍角之下墨靴渐近，最终停在了她跟前。/p

“伽罗。又见面了。”上声音轻慢。片刻后，冰凉的铁骨扇触到下颚，她随着那股力道抬头，便对上了杨坚的双眼。墨玉般冷硬的瞳孔，分明藏着锐利，如同隐忍鞘中的剑锋，稍有触动，便会喷出森然寒意。/p

熟悉的冷硬轮廓与淡漠神情，令伽罗忍不住打了个寒噤。/p

也是在暖春二月吧？那会儿正是淮南各户人家扎堆设宴赏春的时候，身居刺史之位的外父亲亦设宴游春。彼时她初到淮南不久，跟着表姐们在后园游玩，瞧见年长的表兄们形迹鬼鬼祟祟的，便好奇跟在后面偷看。/p

没多久，她便透过假山洞见到了一位少年，约莫十五六岁，青松般立在那里。/p

他的穿着甚是华美，容貌气度比同龄的表兄出色许多，想必出身教养极好。然而外衫上却染了许多脏污墨迹，他沉默着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目光却如同剑锋，刺向旁边的表兄们。伽罗站得低，还能看到他紧握在袖中的双拳，明媚阳光下，手背上青筋依稀可见，似是极力忍耐。/p

看到杨坚时，会觉他的神情越来越冷。/p

外祖母吃斋念佛，总说外父亲这等行径是在造孽，告诫伽罗不可学他们。伽罗固然不会掺和这种事情，却也无力阻止表兄们的胡闹，偶尔远远看见，只能同情。/p

谁知今日，昔日忍辱求生的父子竟会重掌天下？/p

颔下的铁扇骨冰凉清晰，如同剑锋抵在咽喉，伽罗保持着跪地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