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太子 (1/2)

乾宁元年的四月，半城烟柳，一城风絮，永宁公主陆卿云也终于在一干风花雪月的流言之中脱颖而出，凭借她在“四方楼诛杀柳涣”的丰功伟绩在洛城乃至整个大周怒刷了一波存在感。

陆卿云的心情，颇为微妙。

半夏斋的菜色一如既往的清淡开胃，熬的浓稠的虾仁粥上点缀着几片翠绿的小菜，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在清汤里翻滚，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偏生这半夏斋的老板最近喜欢发展副业，在半夏斋楼下搭了一个台子，闲的时候请洛城里几个风餐露宿的说书人来说书，也算是消磨时光。

说书人说书，自然是选听众们最喜欢听的，无非是京城权贵们的fēng_liú韵事、前朝野史，要么就是最近京城里的动态。说着说着，难免就扯到陆卿云头上。

“话说那日黑云压城、风云变色，四方楼前昌平伯柳涣出言不逊，诋毁先皇和陛下……此情此景，倘若再一昧忍耐，简直枉为人子。永宁公主那是什么人呐？好歹也是太后娘娘亲自教养过的，据说五岁能背《史记》、《汉书》、《东观汉记》；七岁就精于骑射；年仅十一岁就开始在三馆监修国史了……”

“咳咳……永宁公主三句两句就说的柳涣神色大变，他恶向胆边生，竟然妄图行刺公主。在这关键时刻，公主机敏，当即张弓射箭，一箭穿喉……”

这个剧本乍一看像模像样，其实细究起来实在是漏洞百出，比如说柳涣火烧四方楼的那日，正是天干物燥、易于燃烧的好日子；再比如七岁的小孩子“精于骑射”这回事究竟有多么不靠谱……

当事人陆卿云表示，没有人会闲到真的背一遍《汉书》来证明自己看过，就算她肯背，也没有人会耐心的听她背。更何况她十一岁的时候天天呆在三馆里真的只是在躲清静，也就给当时国史的主修官宋坎递了几回笔……

故事在“柳涣死得其所”这一幕戛然而止，一片寂静之后，陆卿云只听到掌声轰鸣，满堂喝彩。

陆卿云的脸色有些僵，陆俨的笑意有点冷，陆矜的神色比他俩还要尴尬。

陆矜简直恨不得一头栽进馄饨汤里不出来，你说他没事儿拉着堂兄堂姐出来吃什么半夏斋啊，吃也就算了，偏偏赶上这么一出精彩的大戏。

虽然他暂且没琢磨出来这说书人有什么不对，但凭直觉也觉得估计不是什么好事，他家堂兄的冷笑……实在是太渗人了啊！

陆卿云下意识的用勺子舀了一只小馄饨放到嘴边，结果小馄饨里面的热汤“呲溜”一声烫的她眼泪鼻涕齐下，吃也不是，咽也不是。

陆俨本来还犹自冷笑，及至瞧见她这模样，“噗”的一声笑出声来，也没心思想其他的了，一边大笑还没忘记从袖子里掏出手帕给她擦脸：“昨日阿姐说你最近食欲不振，我还当是怎么了，原来你食欲不振就是两碗粥一碗馄饨啊！”

陆俨这种人是真的不懂怎么侍候人，陆卿云心领了他的好意之后一把挥开了他的手自己拿着手帕擦脸，她怕陆俨再擦下去自己脂粉都擦没了……

陆俨轻轻“啧”了一声，满脸遗憾的收回手，脸上那丁点笑意化作冷肃：“这种无中生有的词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京兆尹也不管管，呵！”

陆矜斟酌片刻，小心翼翼的跟他堂兄说了一句：“可是据我所知，京兆尹明明也不管这些啊。”

陆俨抱胸冷笑，一脸二世祖的骄矜和傲慢：“那我不管！”他瞥了陆矜一眼，“你是太子还是我是太子，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陆卿云差点没把嘴里的馄饨汤喷这两人一脸，她想了想，干脆慢悠悠放下了勺子：“你可别自取其辱了。”

陆俨才当了几天太子啊……

陆矜简直跟找到了知音似的猛点头：“就是，就跟谁没当过太子似的！”

陆卿云默了默，她明明记得陆矜这孩子小的时候一脸的心机相，跟陆俨抢东西的时候简直是智计百出……当初陆矜和陆俨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争风吃醋，陆卿云呢，就喜欢看他俩争风吃醋、针锋相对，可比史书什么的有意思多了……

十年前陆矜三岁的时候，估计他都不会这么大剌剌的说出“就跟谁没当过太子似的”这种话。

虽然这话是事实吧……但也太没脑子了点。

似乎是看出了陆卿云的心思，陆矜满不在乎的一笑：“如今年纪大了，有些事情自然就看开了，朝局动荡、世事飘摇，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呢，之前在乎的东西，也就没那么在乎了……”

陆俨一巴掌拍过去止住了他顶着一张嫩脸思考人生的恶心劲儿：“你可闭嘴吧！”

“柳涣得罪人多不假，虽然没有十恶不赦但是怪恶心人的也不假，但是你以为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背上个“诛杀柳涣”这样的名头是什么好事？现在的风向是夸她沉识机敏、勇谋善断，再过段时间，就该有人说她年纪轻轻性情偏激、心狠手辣了！”

陆矜皱着眉头捧着脸仔细想了半天，依旧没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是陆俨脑补过多，于是只好下意识的向对面坐着的一脸端庄的堂姐求助，语气里充满了疑惑：“这不能吧？”

陆卿云偏头笑了笑：“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当年安国大长公主就是被流言所累、不得已被迫自戕。”

尽管她过世后享帝王陵寝，但是人死万事皆空，这点陆卿云可一点都不羡慕她。

陆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