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赵娘子 (1/2)

孙管家带着田高升从花园走廊边走边说，笑道：“二爷他前些日子便吩咐这边的管事，找到三个都曾给江宁那边的几户有名有姓的人家的公子做过奶娘的人选。这几家因为照顾孩子得力，一家子被放出来的，品行都是没问题的，如今都有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人三十左右，管事派人和她们提过，若是被夫人选中，照顾三年五载都可以。”

田高升笑道：“都是极好的人选，可大哥提起的好像不在其中。”

孙管事笑道：“这位现在花厅的年轻些，如今才二十六岁，是个寡妇带着女儿。”说到这儿，孙管事停顿一下。

田高升脸色不变，继续听孙管事解说。

孙管事继续道：“这位赵娘子贫家出身，从前是宫中女史，二十三岁在宫中不知怎麽破了相，脸上留了道伤疤，提前两年出了宫，她自述家中已无人，到了江南被苏州盐商叶家请去当了女师傅，也只做了两年，后来因缘际会被郭小虎那孩子救过一次，两人结了缘。田少爷大约也记得那个实心眼的孩子。”

孙管事说到这，声音有些低沉，脚步也停下来。

田高升想到孙管事先前说的，心中一个咯噔，问道：“孙伯，你刚才说赵娘子是寡妇？难道？”

孙管事脸色有些悲戚的道：“小虎上个月去了，这孩子命苦，才娶了媳妇，得了个女儿，也没享几天福，就得了怪病，肚子饿了却什么东西也吃不下，找了不少大夫，也看不出怎么回事，后来请了扬州回春坊刚回乡的老太医，说是胃里长了东西，看得晚了，人不中用了！”

孙管事停顿下来，舒了几口气，继续道：“拖了几个月，人就去了，本就没爹没妈的人，病了这一场家底掏空了，兄弟们也都搭了把手，二爷也赏了不少银子，可后来都是用百年老参，各种贵药吊的命，赵娘子是个刚强人，也是撑不下去才找的我，她也不肯要银子，当初小虎去的时候就说让她再嫁，孩子也有小虎的一个好兄弟愿意收养，可赵娘子执意要守寡守节，自己带着女儿，她前几天找我才知道家里都断炊了。”

田高升也有些伤心，他认识郭小虎也有十年，那时十几岁大的郭小虎有些憨憨的，生的壮实，别人骗他，他也不在意，只记旁人的好处，后来田高升回家几年没再出门，郭小虎还特意给他带过礼物。

他从孙府中人知道郭小虎后来颇得孙管事看中，他人憨，可肯吃苦，做事慢反而周全，比几个机灵的伙计混得更好，田高升还在心里替他高兴，上次听人说他娶了媳妇，还托人送了礼，谁知道再次听闻却是要去见他的未亡人。

孙管事继续领着田高升去花厅，脸色已经好转，带着两三分敬意的道：“赵娘子来找我，却不肯要银子，说救急不救穷，不肯要大家的接济。她只想找份活养活她们娘俩。原本赵娘子的女史身份，去大户人家做个女先生易如反掌，只她刚守寡，又带个才六个月的女儿，才实在不好找，赵娘子也不放心请个婆子看护女儿，自己出门找活，我听说田少爷家找奶娘后就想请你看看，少爷要不嫌弃她寡妇的身份，就考虑一下，她既能给小姐做奶娘，小姐大了也算多了个女先生。”

田高升听了，念及他和小虎的情分，又想到女儿将来大了，也得学些琴棋书画，自己和三娘虽读了些书，到时也不好找这样的先生教导礼仪规矩，自家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家，寡妇的身份也不算什么，这赵娘子的性子听起来清高自强，人品端庄，也不是不行，

便郑重道：“孙伯，我也不哄你，这位赵娘子是小虎的未亡人，又是女史出身，可人我还得亲自看看才行。”

孙管事知道他是愿意的意思，笑道：“这是应有之义，我也是知道你家家风和善，不会亏待了人，你放心，若是人不成，也不要顾忌。”

两人说话间到了花厅，里面的人听到声音站起身来，是一个年轻女子，身形瘦削，穿着一身蓝布素衣，可以看出正在守孝，却也没披麻戴孝的进来。

田高升先在心里点头，虽然是新寡在身，可既然要到人家做奶娘，若是一身白麻孝服，自家也难免印象不好。

田高升只略打量了下，见她额头有道一寸的伤疤，但她气质端庄，五官端正，虽然如今守孝。脸颊消瘦，可眉目自有一股精气神，给人印象是个书香女子，到不大注意她额头的伤疤了。

孙管家先向赵娘子介绍田高升的身份，又道:“你毕竟有孝在身，既然当田家小姐的奶娘，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

赵娘子侧身蹲福，动作行云流水，先向孙管家行了一礼，又朝田高升道福，礼仪姿态都无可挑剔。

表情端正，口齿清晰道:“妾身郭赵氏，如今虽然有孝在身，但妾身既然应聘贵府奶娘，自然明白奶娘的规矩，饮食都会按照贵府的规矩。妾身不才，曾是宫中女史，贵府愿意聘请妾身，带着女儿入府，妾身心存感激，愿在贵府千金启蒙学习时略进绵薄之力。

妾不敢说照顾小姐能事事周全，但绝对会尽全力，必然事情小心，在贵府安分守己。”

赵娘子官话说得极好，说话落落大方，有理有据，也不以孤儿寡妇的身份博取同情，田高升听了也不由暗暗点头，

田高升不是目光短浅之人，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赵娘子女史出身，听说博学多才，看起来也是精通礼仪规矩，自家毕竟只是一个乡间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