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黄脸 (1/2)

崇祯八年元月十七，日色昏黄，璞笠山下的一间屋舍内摆着三张床，每张床上要睡两人，床下也要睡了两人，高密度的居住环境，略略抵消了屋中的一点寒意。但是，居住密度还要提升，隔壁的木工房内，敲打锯刨声昼夜不绝，产品是两件，一是滑轮弓，二是架子床，后世的架子床是两层，璞笠山的架子床是三层，有如火车的卧铺。与增盖屋舍比，做架子床无疑安居工程快速经济的做法。璞笠山的三个生产部门，铁工房，木工房，针工房，木工房的工作成了重头，因为木工房关系到滑轮弓代表的武力与架子床代表的居所，木工房被增添派了百十个人手，大席棚，曾经的饭堂，也被木工作业占去了。而铁工，或者说铁匠的工作，暂时告停，铁匠上山了，山上的席棚中砌就了三座一人高的炼炉，此时，彤红的铁水正流进地坑里，席棚外，执着铁勺的工人也正往地坑里浇注，郑乐密蹲在一旁，正在敲打铸件，火红的砂子从一个铁盒子被不断被敲落，铁盒呈枕头状，扁平，表面还有些褶子，要起暖气片的功能。

数日前的饥民之乱，使得璞笠山增加了九百人，寨中的人口达到了一千四，于是居住，取暖，粮食，武力四大危机显现，要购粮，便要有武力护卫粮车，所以武力危机也被放大了。在原来的历史时空中，数年后，在密县，郑乐密守在刘背坡，专截李际遇的运粮队，由于运粮队不敌郑乐密的武力，李际遇的运粮队每回都要见面被分一半。那时，好得一似针和线的郑乐密与李际遇，早已分道扬镳，一个成了大盗，一个帮张员外守寨。

木工房忙碌得已不知重点应是制做架子床，还是滑轮弓了。而近千名老弱妇孺都属于针工房，要解决棉衣被褥危机，只是，寨中已容不下这些人，这些没有武力的妇孺，被分流进了附近村庄，以及刘庄，刘洪起的老家。为了应付这四大危机，修寨的炮声已然停歇了。

居住与取暖危机就这么被转化为矛盾，就这么凑合着住，凑和着穿，乞丐还有身破棉絮呢，何况流民，只是寨子灭绝了几个月的虱子又死灰复燃。至于粮食危机，一千四百人一个季度需两千八百石粮，寨中存粮尚有一千四百石，还能支撑两个月，有此底气，在闯塌天向寨中要粮时，刘洪起便痛快地给了五百石。数月来，璞笠山不停地购粮，不断地弹棉花纺线织布，否则，如今的危机会更加严重，数日前，在天中山路上，刘洪起的沮丧与不自信大可不必，他在完全不知道中州人相食会出现在哪一年的情况下，从一开始便拼命购粮。同时拼命建修寨建乌龟壳。

唯一准备不足的是住房，这是刘洪起的吝啬造成的，因为房舍只是临时住房，修多了刘洪起有浪费之感。当然，还有滑轮弓，也只备了两百张，因为璞笠山的弓手只有一百人，但如今，弓手增加到四百六十人，这是这七天璞笠山十五到五十五岁男子的数量，余者皆是女人，小孩，老者。四百六十人要卫护九百名老弱，若是种地的话，四百六十人要养活九百老弱。

东边的上蔡，南边的遂平都遭了流贼，西边的舞阳山区不必想，北边的郾城临颖去年也遭到杨四的祸害，要购粮，只有到东北的西华，商水，有百里之遥，一路盗寇蜂起。

总之，璞笠山这几日的工作，是在全力应对居住，取暖，粮食，武力护粮，这四大危机。唯一与这四大危机无关的工作，是在饭堂的一角，原先打铁的地方，被用土砖隔出一小间，因为诺大的席棚内现在成了木器与刨花的世界，这是为了防火。这隔出的这一小间内，吕三操着木工钻，象拉二胡一样正反转拉着钻杆，钻杆下却是一块铁板，钻头下，铁板上，已堆起一小堆铁屑。吕三手上一边动作着，一边朝身旁一人道：“常听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今个算见识了，听掌家的说，这瓷器比铁还硬”。身边那人陪着笑脸道：“俺也觉着钻这铁板，比平日锔碗要轻省些”。吕三道：“不孬不孬，这门手艺不孬，不比那吹糖人的，听掌家的说，你这手艺在后世竟失灭了”，说到这，吕三方觉失言。

锔碗的没心思琢磨后世二字，只道：“掌家的怎甚都懂，爷们，你是个能说上话的，早晚给咱美气几句，也抬举抬举咱”，说着，上前拍打吕三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道：“咱也识几个字，原先也是有门有户人家，地被地方上的势要图赖了去，便过得跌倒了，成了穷棍，操这营生，我待打官司，可如今这县上断事全不在理上”。

吕三冷哼一声道：“去球吧，你知山上炼炉的郑二爷，两番救了掌家的性命，可待他将这炉教会了旁人，便拿五十两银子家去，掌家的是不留他的”。锔碗的问道，为何？吕三道：“与你正相反，郑二爷肠子直得坏事，你是弯弯肠子，掌家的是知上下五百年事的，若能留你，我扎三台大戏”。见锔碗的灰了脸，吕三道：“我替兄弟算计，你何不将这手艺留下，拿银子走人，我便替掌家的做个主，与你一百两银子”。听到这，锔碗的盯着吕三，问道，当真？

“当真，不过”，说着吕三起身到柜前，取出一把刮刀，递与锔碗的，道：“你需将此物做得能刮动铁板方可”。“这如何使得”。“如何使不得，你这金刚钻无非是淬火工夫，你淬淬这刀刃便是”。

璞笠山东北七八里路是一条官道，正北直通三百余里外的开封府。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