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71宿州道中 (1/2)

“太平车，吱吱哇，天到挨黑推到家，爹爹出来接包袱，哥哥出来抱娃娃，嫂嫂出来扭一扭，嫂嫂嫂嫂你别扭，天明起来俺就走”，蒙蒙春雨中，推着太平车的汉子自在地唱着，骑在马上的张国纪看着一片萧索的地面，忍不住吟道：匹马宿州路平程，连村荒草不堪耕。四月下旬田野怎会萧索，田野上长满野草，却都长在了曾经的田地上，徐州与到宿州之间的官道上半天不见人影。这就是数月前流贼的破坏力，路上出现了一座座荒村，张国纪一行若不是与这数百名官兵同道，一路堪忧。

在张国纪口占一绝的同时，几骑跟在这队官兵后头，马上一个公子吟道：宿州前路上，衰草尚纵横。大野龙蛇迹，荒原雉兔行。此人十六七岁年纪，相貌平平，头戴方巾，所谓方巾便是一顶难看的高帽，全称叫四方平定巾，中年人戴着可增添稳重感，年轻人戴着显得老相，感觉不伦不类，却也不是随便戴得，生员以上功名才可戴。

刘洪起骑在一匹花马上行在队尾，正与一个把总言谈，所谓花马就是杂色马，所谓把总相当于营长，手下有二三百人。那把总道：“孔逆援辽之师，曾经莱州，朱大人于崇祯四年底，曾设宴相待，孔逆酒醉之时，倾倒对朝廷不满，朱大人闻言大惊，报于山东巡抚余大人，岂料余大人不以为意，朱大人乃勤加战备，不出一月，孔逆果然反叛，莱州能为七月坚城，实仗朱大人筹谋在先”。把总说的朱大人，是莱州知府朱万年。这说的是几年前的登莱之乱，山东巡抚余大成不听莱州知府朱万年事前报警，在孔有德叛乱后，又与登莱巡抚孙元化共同主抚，误了大事，二人被逮到京师，孙元化因为丢了登州，且被俘，是被叛军放出来的，被崇祯处斩，山东巡抚余大成则被贬到广东电白县，在路过东莞时，曾跑到袁崇焕家里哭祭。两位巡抚被逮治后，朝廷派徐从治接替余大成的山东巡抚，派谢琏接替孙元化的登莱巡抚，两位新任巡抚率军驻莱州，与叛军对峙。

从崇祯五年正月，到崇祯六年三月，在这场为祸年余，波及半个山东的登莱之乱中，巡抚死了三个，总兵死得更多，祸乱的种子不过是数千东江镇的残兵，朝廷调集大军，弥费无数，结局是孔有德，耿仲明率残部从海上跑了，最后被围困在登州水城的叛军，许多跳海自焚，叛军的核心是辽东人，他们宁降东虏，不降大明。孔有德，耿仲明率部降了皇太极，使得皇太极获得铸炮技术，从此大明的处境更坏，过去还能守城，此后城池也不足守。

那把总继续道：“杨大人此前为通州总兵，交战负伤入莱州，与朱大人一共守城。七月四日，招安圣旨到莱州，命谢大人，朱大人出城受降，朱大人对杨大人说叛军自知罪不容赦，且未经大创，其志甚骄，必无降理，然既为食禄王臣，此身不敢惜。朱大人出城前，叮嘱杨大人不可出城，需严加守御。果然，谢大人与朱大人出城即被执，叛军直扑城门，朱大人于乱军中大呼关门。朱大人被执后，假说劝降，引贼军至城下，往城上呼喊我被擒，一死而已，贼军精骑在此，速发炮，勿以我为念，又抢夺军械，死于乱刃之下，当日我在城头观看，肝肠寸断，直至朱大人已然无幸，杨大人方令发炮，击死贼军数十骑，此日为七月七日，其后，杨大人便将莱州七夕改作七月六日”。他说的杨大人乃是如今的凤阳总兵杨御蕃。

刘洪起听罢，不胜唏嘘。这时，把总回头对几名骑兵道，后头那几骑几相跟了许久，莫不是土寇的探子，去看看。几骑闻令，拨转马头去了。

“什么人！跟了这多大会子”，“军爷将气纳纳，路引在此，还请军爷高抬贵手，将就一番”，“俺不识字”。

一丛暗红的鸡冠花，此花可食用，路边，面容黯淡的村妇正在采摘，她忽地看到北边官道上开来一队官兵，慌得挎着篮子钻进了高粱丛中。此时，官道上，人马已停了下来，张国纪骑在马上，马前立着那个头戴方巾的公子，张国纪道，原来是吏部侯大人之子，还未请教名号。“学生草名侯方域，方正之方，疆域之域，有辱尊耳”。刘洪起闻言，心中一惊，这名似曾相识。他不知道的是，眼前此人正是《桃花扇》的主人公，《桃花扇》说的是某公子和某名妓如何如何，满足世人低俗的情趣，在后世，此人的大名还要高过卢象升周遇吉这些纵横天下的英雄，实际上比起卢象升，这不过是只蝼蚁。

张国纪道：“你父可安好，天启年间在京曾与你父有过数面之缘，听闻侯大人如今是吏部尚书，如今大明的吏部尚书难做，可见你父是个有本事的”。侯方域恭谨地回道：“父亲安好，谢过伯爷爱重之情”。张国纪又道：“你家不是在商丘么，兵荒马乱出来做什么”。侯方域回道：“学生此番只为到桐城访友，约齐友人赴南京切磋讲学”。张国纪道：“赴南都？听闻苏州有个复社，东南士子莫不入社，你此行可为起社？”，又道：“听闻复社有把持科举情状，中州正逢丧乱，捐资经武以备危亡方是正经，当下在中州正宜做英烈，难道放着英烈不做，跑去江南靠耍嘴皮子摇笔杆子继圣述贤？”。侯方域闻听，唯有唯唯诺诺。

侯方域去桐城，去访明末四公子的另一位，方以智。明末四公子因为玩名妓成名，四公子的名声是挂在青楼上的，四公子的名与名妓的名相互推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