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同道 (1/1)

李秋水觉得自己像一条溺水的鱼：身在熟悉的环境，傍着熟悉的同门,做着自己也算是有些熟悉的事,一切似也是按部就班循序渐进自然而然地推进着,却是不知怎地,一眨眼间，事情已经完全地变了样——本是乖巧柔顺的亲妹妹，展眼便忘了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丢了她这嫡嫡亲亲的姐姐,投到巫行云的怀抱、还不知廉耻地与巫行云做了那事；本还只是有些戏谑的巫行云,亦不顾沧海尚且年幼,一意地只是纵容；而她李秋水自己呢？不但无力阻止这些事，反倒与这些人——主要是巫行云——同流合污、沆瀣一气,最可耻地是，她竟从这件事上获得了绝大的快感。

李秋水抿着嘴,默不作声地起来，穿好衣裳，当先下崖。来时天色一路向黑,去时却是一路向明,益向下时,天光益亮,夜里道路两傍隐藏着的花、草、树、木、虫、鸟、小兽……都渐次地冒了出来，每一枝每一朵,仿佛都正道貌岸然地立着,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嘲笑着李秋水的无能与无耻。

李秋水面上发烧，脚步加紧，根本不管巫行云与李沧海有没有跟上来，一路飞掠回去。到得门中，迎面便见林小白，却是耷拉着头，懒洋洋地散着，到了她近前，猛地将头一抬，狐疑地打量过来，那目光直勾勾仿佛将一切都看透了似的，令李秋水无端地心虚起来：“你不去练功，在这里游荡什么？”

往常这厮总有些惫懒，今次却只一顿步，行了个礼，飞快地闪走了。

李秋水见他模样，反倒觉得自己小题大做，怔怔立了片刻，又见无涯子直直地向自己走来，双眉微皱，似有质问之状，唯恐师兄察觉昨夜之事，登时重足侧息，不敢抬眉——毕竟也是自己心仪过的人，而今情虽不再，情分还有，且又是她师兄，自己才做下那等丑事，实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于他——思忖片刻，决定无论师兄问起什么，都还是虚与委蛇，否认为上，抬头时却见无涯子早已人影不见。原来方才师兄只是碰巧路过，并不是故意来质问于她。一口气松到一半，想起什么，回身一看，却原来自己正站在后院向前厅的道旁，现在又正是早饭时节，怪不得无涯子与林小白一前一后地过来！

想无涯子一向醉心杂学，在路上也不曾忘了钻研，方才想是又在思索什么疑难之处，故尔微微皱眉——这于他亦是平常之事，却反倒是自己因着心虚，胡乱猜忌！一年及此，胸腹中那口气才算是彻底地吐了出来，自嘲地一笑，觉出腹中饥饿，转身想去前厅，走不一步，却见巫行云与李沧海自远而来，两人手拉着手并行于上，又于一个花哨的飞跃之后，稳稳落地。

李沧海气力不及，微见喘息，却拍着胸膛笑道：“这样运气，果然省力多啦。”

巫行云一笑，见她发髻散乱，伸手一理，李秋水一见此情形，又觉胸闷气短，瞬间忘了早饭之事，扭头便走。

李沧海却已见了她，远远便垫脚笑道：“阿姐！”李秋水耳中听见，足下加速，猛地向后院而去，眼前一花，却是巫行云跃至前方，背手笑道：“一道去吃饭罢。”眼皮抬起，似笑非笑地看她：“一向是一起的，突然不一起了，倒显得心虚。”

李秋水足下不停，只足尖移动，迅疾地换了方向，快步欲走，又被李沧海拽住，瞪眼看她，小家伙却挽了她的手臂，笑眯眯地道：“平常都是这样的。”竟是立刻便顺着巫行云的意思，胁迫起李秋水来。

李秋水深吸一口气，任李沧海挽着，缓步徐行，努力做出平常之态，李沧海却又回头向巫行云招手，待她上前，一手又挽住了她，三人挨在一处，那边两个亲亲密密，边走边甩，李秋水却只觉从头到脚，没有一处自在，强走几步，巫行云却又忽地停住脚，笑着唤道：“秋水。”李秋水没好声气地道：“怎么了？”

巫行云笑道：“叫你一叫。”

李秋水翻了个白眼，大步向前，走不数步，巫行云又叫：“秋水！”

李秋水皱眉停步，侧身望她，听巫行云问“林的那三本书，你觉得如何？”，便又将一脚踏出去：“不如何。”想起自己还曾托林曦带书，心中益虚，面上发热，恨不能甩开这两个，飞奔回房，又恐巫行云发现自己心虚，只好故作淡定地再解释了一句：“我又不曾看过，怎么知道如何？”

巫行云笑道：“我不是说书如何，我是说这件事，你觉得如何？”

李沧海看李秋水还没明白，晃晃她的手，道：“阿姐觉得，阿曦…会不会是同道中人？”

李秋水脚步一顿，险些自己将自己绊倒：“谁跟你们是同道中人？！”

巫行云看着她慢悠悠地笑：“我可没说她跟谁是同道中人——不过若是从师门算起，我们应该算是同道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