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碧水潭深深几许 (1/1)

明心一收拾完，便赶着回露营之地去。这一上路，他便有点心神不宁，凭着修行人的直觉，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看着自己，浑身汗毛直竖，心头也有些发紧，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他走着走着猛然回头，只见山道弯弯，林中寂寂，太阳已升得老高，四周别说人影，除了树上的鸟儿，活物也不见一个。

明心站立不动，警惕地看着四周，意识进入空明状态，尽量放出神识，感应着周围的一切。

虽然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但他现在有一种感觉，自己就如同被抓住的鸟儿，站在笼子里任人观看，这种感觉在他心里越来越强烈，他不由得紧紧掐住左手的指头，从小到大，只要他感觉紧张时，他都会去掐手指，以至于左手食指上关节两侧留下硬硬的厚茧。

这时一阵旋风吹过，不知是不是眼花，他觉得眼前空中竟飘过一团紫雾，还裹着极淡的香气，这香气如此熟悉，他觉得自己深藏了多年的记忆里，仿佛有枷锁被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渴望着去回忆被掩藏的过去。

不由自主，他竟随着风卷去的方向迈开了步子。走出这片林子，转过一个山凹，他看到刀削般直立的山崖下，静泊着一潭碧水。

这潭水静静地立在山畔，已不知有多少年，伴着周围亘古不变的群山，千载悠悠的白云，展现着一汪春意，几许离愁。

这一潭浓得化不开的绿意，在四周繁茂的绿树衬托下，显得格外宽阔深邃。悠悠潭水与济济天色融合交映，那样青翠欲滴的水倒映着四周多姿多彩的山，呈现出一幅醉人的画面。

凡世的喧嚣和烦恼，在这池碧水旁仿佛失去了以往的魔力；世俗的悲伤和挫折，统统化为宁静与安祥。明心醉了，在这潭池水旁，他去掉了多年的心防，如同见到久别的亲人，心里只感到无限的温暖与满足。

这潭水仿佛历尽沧桑，在这里已等了明心许多年。等着纳明心于怀，去抹去他受伤时自己擦去的泪水；抚慰他失意时徬徨不安的心灵；解去他眼巴巴盼望母亲时的惆怅。在这里，明心仿佛重温了幼年的美好时光，那时，一位美丽少妇将自己揽于膝头，自己每天听着呢喃的歌谣，伴着这样的香气，香甜地进入梦乡…

正在他安然沉醉时，香气骤散，风突然变得尖利，伴随着呼啸的风声，仿佛一个调皮的小孩骤然变了脸色，四周顿时阴沉暗淡，紧接着飞砂走石，狂风四起，乌云翻滚，雷声也在助着声势。风肆虐地刮着，满山的枝叶都被吹得摇摆不定，透过来的凉意让人心里发寒。明心彻底醒来，要下雨了。

暗灰色的天空，那蔚蓝被覆盖得一丝不留。那蓝天白云、绿屏碧波，刚才还让明心无限欢喜。在他孤寂的心灵中，曾无数次地向往家的温暖、母亲的怀抱，那该是何等的感觉！他曾无数次地想象，试图尝试着体会母亲的爱抚，但做不到，碰触到的，只能是淡然的空气。

就在刚才，他真的体会到了，触摸到了，但迅疾又失去，这滋味，让他情何以堪。

狂风中传来一声飞鸟的长鸣，划破寂静默然的天空，展翅飞向远方，它要飞向哪里?去避雨么，还是滑向希望的远方，回到家里母亲的身旁…

雨落下来了，冰凉的感觉，沁入心里；淅淅沙沙，滴滴答答，宛如迷雾般的银色珠帘，笼罩着这狂暴的世界；无情的闪电，隔绝了天空四方，像撕心裂肺般，附和着雨乐的交响...

绝望的痛楚在针似的雨中开放。明心仰起面来，紧闭双眼，任雨水冲刷自己发白的面庞与冰凉的身躯...

在雨中回忆，这十多年来无父无母孤苦生涯的点点滴滴：每一滴雨的浇落，都冲走一次心的牵念；每一声雷鸣，都带走一回梦的希冀；每一道闪电，都是满怀的绝望情绪..

望着天，天上下的，是刀，是刺，还是伤人心的锥？脸上流的，是雨，是汗，还是泪？心中盛满，是伤，是痛，还是悲？谁明赤子心，谁解痴儿泪？任凭雨水浸透、雷鸣覆盖、闪电淹没，有谁，能看见雨里的悲哀；又有谁，能发现雷鸣闪电下的无奈？

拉长孤傲的身躯，挺立在暴雨中，任雨水肆意的冲刷，不动，不避，亦不掩饰满怀的苦恼、伤悲..

磅礴大雨中，他仰天呐喊：“为什么？为什么我生来如此命薄，为什么我要走与众不同的路，为什么连我一点点回忆都要剥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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